2012年2月，中青宝董事长李瑞杰（右）请西藏僧人为该公司的网游“开光”

危险的手游

    9月4日，手游概念股中青宝再度拉升冲击涨停，报收82.16元。从今年初的11元到82元，中青宝股价大涨已超过640%，其总市值超过百亿元，市盈率则是不可思议的超过430倍。

    “430倍市盈率，太疯狂太不正常了。”多位手游行业人士表示。“恕我愚昧，玩了15年游戏了，就是没玩过中青宝的任何游戏，至少我身边朋友也没有玩过。谁来为其买单？”一位资深游戏玩家对记者说。

    但中青宝只是手游行业疯狂代表之一。今年以来，做玩具的、拍电影的、盖房子的、甚至挖煤开矿的也蜂拥进入手游。这也让越来越多的人担心，手游将如同两年前的团购一样，迅速辉煌又迅速破灭。就连“打工皇帝”唐骏也看不下去了，他说：“手游已经不是简单的炒作了，它是一个巨大的泡沫，更是疯狂地在裸奔。”

靠“根正苗红”走红

    截至发稿，中青宝未就股价异常波动发布公告。此前有中青宝官方人士表示表示，投资者更多是冲公司下半年自主运营手游和网游大爆发的前景而来，高市盈率可以理解。

    但在业界看来，中青宝的暴涨有诸多怪异之处。“中青宝市盈率涨这么高太怪了。因为这家公司业绩一直平平，在游戏行业只能算是三线公司。”启明创投董事总经理甘剑平直言中青宝是一家“奇怪”的公司：“中青宝上市是个神话，是资本推动和概念包装的产物。”

    实际上，尽管股价大幅飙升，但中青宝从业绩来看根本不值这个股价——其今年第一季度的营收只有4342.76万元。而中青宝财报显示，自上市以来，2010年、2011年、2012年，中青宝分别实现净利润3551.64万元、1221.21万元、1669.20万元，同比分别增长-13.65%、-64.12%、31.92%。

    “目前公司最主要的产品有《抗战》，《亮剑》，《梦回山海》等几款网络游戏，这几款游戏里平均在线人数最多的是《抗战》，高峰时的在线人数最多有2万人，《亮剑》高峰的在线人数也没超过2万，《梦回山海》在线人数很低。  ”一位中青宝内部员工称，相比之下，同行业的盛大《传奇》，网易的《魔兽》，巨人的《征途》等最高在线人数通常都在百万人左右。 

    那么，这样一家业绩平平的公司，是如何成功上市并变为国内第一“妖股”的？

    这得从贾可给中青宝带来的“根正红苗”说起。

    2006年2月，贾可出任中青宝总经理一职。贾可在1997年就已进入游戏行业，并于2002年和2004年分别成立了成都欢乐数码和成都锦天科技两家游戏公司。其中，成都锦天于2007年7月被盛大收购。

    在贾可上任之前，中青宝一直“名不见经传”：2003年，拥有香港居留权的广东揭阳人李杰瑞，在深圳成立了宝德网络技术有限公司（即中青宝前身）进军游戏市场。不过，宝德科技在开始的几年并未在市场竞争中分得一杯羹，反而累计亏损超过千万元，在游戏行业排名30开外。

   “为了能拿到融资并在创业板上市，贾可拟定了‘红色网游’的概念。”一位熟识中青宝的深圳某投资公司高层人士张晖对记者称，在贾可带领下，中青宝做出了《抗战》、《亮剑》等多款“红色网游”。为了突出“红色”概念，中青宝所有员工在2006年还专门一起到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去做了祭拜。

    资料显示，正是凭借这两款产品的成功，让中青宝在2007年扭亏为盈，全年营业额达1800万元，实现利润1200万元。因此，多位中青宝内部人士表示，在中青宝的发展历程中，其更大作用的是其前总经理贾可。

    而它能够上市，除了“根正苗红”标榜自己是国内唯一主打红色网游的企业之外，还因为它的政府背景。据招股说明书显示，在中青宝的股东中，持股20%的第一大流通股东中青联创有着共青团中央网络影视中心和中国青少年网络协会的背景。“这就是贾可的厉害之处，通过在概念和股东背景上做文章，把一家基本没什么业绩，基本不可能上市的三线网游公司推上了创业板。”上述投资人士称。

    尽管业内人士并不认可贾可这种过度包装的手法，但在2010年2月，凭借红色网游和政府背景，中青宝成功登陆创业板，上市之后的两个月内中青宝的股价一路上涨，达到40多元的最高值，势头直追盛大、完美、九城、巨人等网游公司。但好景不长，在飙升两个月后，中青宝股价开始迅速暴跌到今年初的10元左右。

有“暴力倾向”的掌门人

    蹊跷的是，就在中青宝上市前，一手推动中青宝“红色概念”的贾可却选择离开。对于离开具体原因，业界至今无从得知，但普遍猜测和老板李瑞杰有关。目前，贾可是成都汉森信息技术有限公司创始人兼总裁——这家网页和手游开发公司在2010年因为炒作苹果10亿元人民币的求购而走红。

　  值得一提的是，自从贾可离开公司后，中青宝总经理职位就由其董事长李瑞杰一人兼任。而以代理康柏服务器起家的李瑞杰并非游戏行业出身，不但被外界质疑“不懂”游戏，甚至被认为有“暴力倾向”。

    今年1月8日，中青宝董事长李瑞杰在参加某大型活动的晚宴时，将中青宝前副总CEO吴鹏头部打伤，打人根本原因是两人的宿怨——吴鹏2011年从中青宝离职时，李瑞杰向行业内发出针对吴鹏的竞业公告，在1-3年禁业期间内若有公司雇佣吴鹏，中青宝随时准备起诉。在公司内部通知中，李瑞杰公开称，“让吴鹏回家陪它老婆生双胞胎，帮小孩换尿片吧。”

    此前，李瑞杰还因“消灭赔钱货”、“不挣钱员工滚蛋”、“国庆军训”、“暴打女律师”等过激言行，让中青宝一度成为议论焦点。而在2012年2月，李瑞杰请西藏僧人为公司网游“开光”事件，更是让网友一片哗然。

    李瑞杰的个人行为，为中青宝带来了难以消除的负面印象，并让它失去引以为傲的政府背景。2011年12月开始，有政府背景的中青年创频繁减持中青宝股份，到2012年8月，中青年创手中所剩中青宝网股票仅有500万股，中青宝就此成为董事长李瑞杰和妻子张云霞实际控股的夫妻档公司。

    记者查询到的是，目前李瑞杰和张云霞（两人都有香港居留权）除了掌握中青宝，还掌握一家香港创业板上市公司（宝德科技集团）和其他若干小公司，例如：宝德软件（以投资为主），宝德通讯（英特尔中国区代理），宝腾互联（CDN业务）等注册资金为500－1000万的小公司。

    而在内部，从高层到基层员工并未感受到“中国第一妖股”带来的任何好处。相反，由于李杰瑞迟迟不愿兑现股权激励计划，导致近两年来中青宝管理混乱，副总吴鹏、手机游戏业务副总监余学军、红游中心总监王海青等相继离职。余学军在今年1月17日甚至发表微博称：“缺乏专业的业务判断和执行能力，缺乏严谨的制度化管理可能让一个国家或企业消失！”这被认为是直指中青宝的管理层。

    “可以负责任和客观地说中青宝是一家管理混乱，实际亏损严重，内部山头林立，战略多变不清晰，老板跋扈专权、不懂游戏，而又喜决定一切事情的公司。 ”一位曾在中青宝核心部门工作过3年的前员工也对记者表示，无论是从业绩还是游戏本身而言，中青宝都没有什么可取之处。

    在他看来，所有项目都是老板一时兴起突然拍脑袋决定的，甚至不会跟他的AT团队（中青宝高管团队）商议，直接命令行政去招聘相关人员，老板还经常自翔为：“老板就该乾纲独断，这样效率才高”。 

内部员工都不看好的未来

    一系列负面消息后，去年底中青宝启动了所谓的“四横一纵”企业发展战略，即打造端游、页游、手游、社交这“四横”，并开拓海外运营业务为“一纵”。

    但一位在中青宝工作多年的内部员工表示，他并不看好这样的战略：“一年一个战略，我们也不知道重心是什么，2011年是海外，2012年是页游，2013年是手游，3年上个方向，可惜都没有成功。”

    据他介绍，中青宝此前团队成员为划分海外事业部、红游中心（红色端游为主）、卓页事业部（网页游戏），手游事业部、社交事业部、端游中心（除红游以外端游项目）几大业务项目。

    而从各大业务项目产品和盈利来看，“被李杰瑞暴打的吴鹏就来自海外事业部，该事业部月均亏损上百万，海外代理运营无任何实际进展；中青宝基石和发家之本的红游中心上市后就没有任何新产品上线，而且旧产品一直在萎缩；卓页事业部成立3年来产品型线繁多，但没有一个产品盈利甚至没有一个月盈利过。”

    记者从财报查询也发现，为中青宝贡献9成以上营收的传统端游、页游业务近年来的表现实属平平。其于2012年年初成立的自研团队，至今没有月流水破千万的产品。

    “社交事业部是一个新成立的小部门，有一个产品叫《美不美》，该产品设计简陋，制作粗糙，功能单一，上线数月，一直只有公司内部几个人寥寥数人在线，可是高层竟然天真到要去跟微信一争高下的地。”上述员工称，中青宝所有的业务部门除了端游项目暂时尚还有点业绩之外，其他业务部门亏损严重，尤其是海外、手游和卓页。而中青宝却恰恰开始放弃端游，重金继续布局页游、手游和海外。

    至于受到市场资本热炒的手游，中青宝主要通过腾讯、360等运营平台推广,推广费用相对较高。据一名网络游戏行业分析师透露，中青宝手游业务其实在2012年便开始布局，但目前收入主要来自于公司代理的MMO端游《兵王》公司和页游《惊天战神》。而自营的《保卫钓鱼岛》《盗墓风云》《美国黑帮》等并无收入，其中，由于《保卫钓鱼岛》以“红色概念”包装为主，在APP上榜数日就被苹果强行下线。

    与之相比，今年上半年行业中已涌现近20款月流水过千万的手机游戏，中青宝该项业务的半年营收仍不足千万元。其中网页游戏的营业成本同比增长了3倍，而手机游戏的营业成本则同比增长了6.84倍。

    “这说明，中青宝在手游市场的盈利前景更是有限。一旦资本市场不再追捧，那么中青宝就会瞬间跌入谷底，而广大追捧的中小股民也会血本无归。”上述员工无不担忧的说。

深度分析

手游，即将破灭的疯狂泡沫

    中青宝官方表示，下半年即将发行50多款单机游戏和6款手机游戏。不过，根据易观国际分析，很难有一款成为月流水过千万的产品，而且由于手游项目的盈利比率低于10%，并且越来越有类似于页游业“渠道为王”的趋势，中青宝业绩想靠此翻身并不现实。

    过去两年，由于智能机的普及，单款成功游戏的月流水屡次刷新新高。2011年月收入过百万的手机游戏（下称“手游”）产品只有几款，而到2012年已有十几款手游产品达到千万级别，月入2000万甚至3000万元收入的手游之中，《大掌门》《世界OL》《神仙道》《QQ御剑》《忘仙》《捕鱼达人2》皆榜上有名。

    从手游规律来看，研发周期是6到9个月，投入资本大约需要100万到200万元，收入最高的能达到3000万到5000万元。如果产品成功，意味着手游公司仅用半年多的时间就获得10倍以上的利润。一位业内人士表示，100款手游产品中一般有两三成可以达到不亏本，而一旦做出精品游戏，利润就相当可观了。

    投资周期不长、利润可观的特点，吸引了激进的民间资本进入手游行业。目前，仅仅在A股手游概念类公司就已增至17家。这17家手游概念公司中，有些公司是因为主业前景不明迫于转型，有些公司是新开设的手游业务，有些甚至是临时收购一家手游公司，还有的是房地产公司挖煤开矿的。“有山西煤老板已经在张江高科附近租了房子，不断向附近的游戏公司员工抛出橄榄枝。”一位手游行业内人员向媒体披露。

    根据陈昊芝坦言，国内目前正在研发的手机游戏预计多达近5000款，进入测试的约有3000款，平均每天至少有两款手游上线，甚至有时1天上线8款手游。问题是，其中能赚钱的又有多少呢？

    而这些产品的背后，除了各大网游公司重点发力手游产品之外，还每天都有新团队诞生，仅在成都新注册的手机游戏公司每天可能达到30家。按照顽石互动CEO吴刚的说法是，“从年初到现在的半年时间，手游公司的数量涨了5倍。”而这些公司少则三五人，多则几十人，只需要几个月时间就可以推出一款质量参差不齐的产品。

    资本疯狂正在拷问着创业者和手游行业，对于从业者来说，这个行业也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美。根据陈昊芝透露，90%的手游产品都用刷榜来保持榜位，一款手游推出后，抄袭、山寨、盗版、篡改等问题便接踵而至。

    另一方面，渠道越来越强势，现在如91助手、360等渠道平台与手游厂商的分成比例为五比五，还有一些平台升到了七比三。对此，一位业内人士解释道，之所以平台越来越来强势，是因为要在众多“雷同”的游戏中被平台推荐至关重要。一些规模较小和希望快速赚钱的公司目前已提出和平台一九分成。

    因此，有人将现在手游市场上的疯狂比喻为一场“击鼓传花”的游戏，最后一棒落在谁手里谁也不知道，而资本市场的疯狂和由此衍生的 “猫腻”让一些从业者已开始感到担忧。顽石互动CEO吴刚就认为，手游疯狂是国内整个经济形势下行和房地产行业萎靡后的全面“聚焦”，而这种提前过热很难支撑多久，“没有强大的业绩支撑，股价是无法持续的，泡沫也终将破灭。”

    那么，对于这个行业拷问是，如同前几年的视频网站、团购网站、APP疯狂一样，中国市场能容纳下如此多的手游公司、如此多的手游产品么？又有多少人能赚到钱？一旦资本市场不再追捧，没有业绩的公司该如何生存，股价如何持续？